是以,步惊云既向江湖行得一日,聂风便于师兄身后随得一日。风云世代又如何,校场决裂又如何,步惊云大抵已往聂风心底牵得二十五弦一张琴。这厢懒来抬袖拨得一拨,那边铮铮勾了离声欲来相和。
然而这番风合云从之中,他易风邪王聂风之子,又在哪里;更往那眼无暇旁顾之下,他易风邪王聂风之子,更在哪里?
易风眼底灯花偏有一醒,只向心息未定处旁落。邪王见了凑得一凑,想把壁上影烛仔细瞧过一遍。奈何一动牵累肺腑骨骸又来疼了几回,大抵甚难捱。易风却也捱得两遭,再是抬眼瞪着那盏余火,无由便于一室暗无天日陈腐血腥之中,莫名记起前日并着他爹出行。行至镇中逢了雨。夜来云消风定,两人共往街前去,回程时候聂风携得一枝灯火,亦同现下一般,暗得月色都往衣前昏昏消瘦。易风犹曾恨过彼时夜浅灯深,照着聂风很有些真切,叫他从旁欲看,却又依稀更不敢看。
直到云雨重重迟来,风打灯暗。
这般想得一想,当夜天与人幸,叫他共了聂风灯月同看。现今易风周身剩得头颅尚可抬得一抬,还能藉了一枚灯花忆取前事,也焚断他廿年心事,灰烬之中好生寻得几句温言暖语更向袖中藏得一藏,藏得五内骤暖寒消,剐骨之刑早似添在身外。
也当有万般痛楚,然则易风懒来觉苦。如此心宽,邪王亦往暗处佩服自己好生本事,遂笑得一笑道:“不哭,你近前来。”
其时聂风亦堪堪入得皇城来,一掠两掠未着点灰,便已寻得洪英昌形迹。因着昨日师弟收了绝心一封暗信,其上细细标过大内十大护卫交接之所,名作津阁。洪英昌贵为护卫魁首,自当坐镇天子居所。是以每晚戌时至卯,都会留守阁内听唤。
绝心所说半点不差,是夕洪英昌正且坐于楼前将息。前番洪门镖局遭人屠戮,其子洪百隆至今生死不明,便惹他颇有怅然,遂多温两壶酒。现下既未当值,任是一心旁付,更往案旁恍了一回神。
一恍却将将恍得一片影来。
现下津阁前后俱无声息,十大护卫亦于皇城里外各忠职守,不曾探得异状。若非大内中人,凭谁也不能这般轻易过得五门六部,闯到洪英昌身前。是以他扶桌定了几遭心神,便见阶上飘得三分明月且自雪中裁来,素则素罢,却有半点愁心更往其人眉上浓得一浓。发深唇浅相与一照,竟是莫名照得三杯两盏霜寒,残一楼火色艳红。
也撩得半时风物情尽,牵累樽中余酒亦是对影成空。
洪英昌无暇顾得壶边水渍沾衣,拱手拧眉道:“聂风,你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因着洪英昌前番曾与风云有过一段并肩御敌的机缘。是以当此一问问得稍是客气。若是换做别人,早叫十大护卫之首提刀砍出门去。这厢师弟听他如此客气客气,回得亦也很是客气,还礼道:“洪将军,今日我来寻你。”
洪英昌见他甚是恭谨,心下稍来松得一松,道:“聂大侠,请坐。”
师弟摇头道:“不必。今日我来,乃是要求洪将军与我走得一趟。”洪英昌闻言半晌无话,依稀琢磨一回,却见聂风言语容色皆甚有不妥,只道:“聂大侠有所不知,我此时当值,委实不敢擅离。”
聂风听了叹得一叹:“那便由不得你。得罪了!”言罢便是夺往将军身前。神风之腿何等快绝,洪英昌只觉眼前灯影弹指缭乱,半时正待扣指抽刀,已为聂风摁上背心翻掌一击,堪堪封得正经要x,ue,抬手将他揽了便向阁外掠去。
两人亦是堪堪跃在庭中,聂风却闻一阵刀剑交戈之声并了数百乱步匆匆而来。着意看时,已为皇城十大护卫领了兵士团住。刃锋所向之处,当头一人喝道:“聂风!昨日朝廷收得一封密报,报与皇上说你今夜要对洪将军不利。皇上念你一代武林神话,向来宅心仁厚侠肝义胆,本是万万不信。便着我们蛰伏津阁见机行事,不想你果真前来!马上将洪将军放下,与我前去銮殿领罪!”
师弟闻言将他瞟得一瞟,心中更把此事囫囵过得一遍,已知绝心用计何其y-in毒,遂把容色恼恨一寒。护卫且见聂风沉默得甚,面色愈是不善,道:“聂风!今日有我十大护卫于此坐镇。你便真是风神临世,也得剐下一层皮来!我们虽也自知绝非你的对手,但你若欲走脱,除非我等战死。否则别想踏出此院一步!”
聂风眼见庭中兵士磨枪持戟甚有激愤。因想今夜事难善了,若当真打将起来,刀剑无眼伤及无辜他最是不愿。思了半晌竟又一叹:“阁下说得不错。但江湖之事,不涉无辜。今夜是我与洪将军之事,还请退开!”
来人听了更怒,只道:“聂风!我等敬重你是中州神话,曾多番力挽狂澜护卫家国。是以不愿抢先与你动手!如今你不知好歹,却拿言语辱及我等!今夜我等身死可以,让步不能!”
师弟闻罢哂然一笑,翻手抽得雪饮横上将军喉头,道:“退开!不然我顷刻叫他身首异处!我也与你再说一遍,今夜我要带他与我走得一趟!事已至此,生死不论!”
聂风如此一动惹得数百兵士亦也一动,纷纷言道:“我本以为聂风一如传闻之中仁厚侠义,不想亦同他那位不哭死神师兄一般,行此龌龊手段相胁。当真叫人不耻。恐怕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