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王念他去远,抬头有笑。笑冷,无悲喜,更无y-in晴。他以手抚琴,长声而歌,歌到了极处,落落转哀。圣王叹道:“琴君,琴君,雁字在天,薄云浅日,我亦不忍空还。你说,他于步惊云剑锋掌底,可否重来?”
聂风轻功天下快绝,几个起伏已赶至拜剑山庄。他年少时候也曾独身单刀来此,为救一人,屠一城,早见惯这般剑气森严。只是如今庄内死寂,叫师弟心有不祥。他掠过廊下殿前,转入院后,才见伏地皆是遗体。天井方寸,该有云松山柏,枝梢之上几团黏膩,漆惨红,腥气难以消散,不须看,自然是鲜血ji-an染。
师弟魂惊,暗道此番煞气深浓,竟连风儿的败亡之剑都难以匹及,却是何人所为。他念转之下,又想傲家有此大劫,不知天剑前辈是否安好。聂风思及无名诸人,顿觉心头一痛,不由拿眼来扫庭前尸首。往复几轮看罢,都不像,他稍有宽慰,然亦多沉重。
聂风寻人未见,一一堂前行遍,竟然未有所获,唯有往高处再探。他足尖轻点借力,一纵急跃而上,栖枝梢,衣袂飘洒之间,已是拔身而起,掠至瓦前,更作凌风行云,直往山后长生塔顶飘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冷刀锋
步惊云孤身入庄,及目之处皆是尸横,庭中上下更无半点声息。圣王于前横路,已叫师兄暗觉不妥。聂风护他先去,一番体谅之意,步惊云怎能不知。风云至交多年,他亦晓师弟心思绵密,定能应付无虞。
但步惊云眼见拜剑傲家遭逢大劫,无名步天去向未明,满城风云,雨欲来,师兄再是如何镇定,亦难免有隐忧。他携剑在庄内寻了两圈,竟是未见一人。
正无计无措间,步惊云听闻后山有刀剑声,铿锵半响,闻之似有雷霆,日中时候,骇得数十里松柏皆是狼藉。他眉心一跳,更不多思,只作了疾风快云,贴伏长桥深谷,自往山中投去。
师兄身法奇快,寸步十里,两个起落便在翠屏峰底。步惊云远望之时,但见有人缠斗不休,正至生死关头。纵是日色模糊难分眉目,但血亲缘系何等深厚,半眼之下师兄已辨得爱子颜容,心中转瞬惊怒,遥遥一掌隔空挥出。
易风为绝心药物所扰,疯血加持,摄魂脉,魔x_i,ng已臻至颠狂。他手把大邪王,一刀之下劈天蔽日,威势竟无人能挡。步天疾运掌指,抗之以排云三式。然刀锋可挡,杀意难消。易风狠招骤降,步天唯觉胸口乍冷还凉,心碎也只一痛,血上了白刃,亦ji-an落易风满脸。
步天再不能战,虽败,人尚未倒。他望定易风,眼中遑遑深恨,便是瞑了目,亦不灭。易风此番得手,浑然之中,竟大有迷惘。他正懵懂,忽觉掌风怒煞,几丈之外横至眼前,忙竖刀来挡,竟被轰出数十步之遥。
步惊云一招逼退易风,转身来扶爱子。师兄连番探察,贯气之时已知步天伤重难医。步天为邪王刀意穿胸,更迫碎了五脏六腑,他憋得半口真气,尤吊命。而今步惊云赶至,步天既知父亲来到,恩仇果报自有决断,便做了心安。
他少时与生父别离,江湖漂泊二十年,自幼而长,得世事琢磨,依旧良材美质,不曾染得半点污浊,多少苦辛生涯咬牙捱过,更未与人说得半句。
只是此刻命在一夕,他躺于步惊云怀中,杳杳唤了一声爹。步天哽咽,胸腹渗血。他亦如当年,喉前有话,藏得心倦,想要拼命来掩,却埋不住,唯有望定步惊云,依依未舍,更无言。再欲说何事,已未可得。当即阖目殁息,不能活。
易风也见步天身死,自问于心,是他行差踏错,正邪已不需论处。穷途有泪,他亦有恨,然泪可干,头可断,路不可悔。易风拭泪狠笑。师兄搂得步天,云心都作了寸断。千万牵系,血亲情深,至此他竟无可挽留,一触飞灰。亦如怀中英魂。
也是埋剑崖下雪霜之外,步惊云离家二十年。后得风云破冰,归了中原。步惊云再见爱子,本待一一还尽亏欠。可惜人在风中,涉水江川,涛也急,浪又起,聚散从不由心。奈何二字最是伤人。父子都念了天下苍生,乍聚又分,也无尤怨。两人前朝把酒还有笑,一夕道岔路远,待得今日重遇,生死遭逢,y-in阳分途,唯是命运的捉弄,竟都堆在眼前。
步惊云纵不信命,念及步天,也恨与他父子一世,情甚重,可惜缘太浅。未能相养以生,竟落得相守以死,他曾翻覆多少x_i,ng命于掌指之间,如今欲唤爱子魂兮归来,一点渺茫心愿,都作了辜负。
步惊云长恨未尽,身虽在,心亡。他空茫看天,临了来望易风,怒愤攒至极楚,凄断目色已不见其他,唯存杀意,做了刀做了剑,寸寸剐至易风身前。易风但觉呼吸一窒,五内寒凉入冰,霜雪跻身之时,眉目竟做死灰,已非活人容色,半眼之下甚是可怖。他不甘坐毙,身形稍动,顿感颊畔胸腹一瞬冷凉,又有温热,是新血s-hi衣而下。
易风!你!偿!命!
不哭死神牙咬欲碎,口鼻眼中,有泪都成了血。他肝肠寸断,步也寸断。步惊云虽有雷霆之怒,却走得极缓。他抬足行步,殃云殒息罩顶。势之难挡,天地亦不可相抗。易风为他煞气所迫,衣衫已叫死神劲力剐至嶙峋,更是伤及肺腑,气息吞吐时候竟有裂心透骨之痛。他挣扎几番,只觉血色泱泱盈目。如此折磨,竟比速死更残酷。
受死来!
不哭死神此言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