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又引林冲到堂前,说道:“教头,你只在此少待,等我们入去禀太尉。”
林冲拱手道:“有劳二位。”
两人彼此相视一笑,匆匆走进去了,再不见踪影。
林冲抱着刀立在檐前,厅堂周围十分安静,并无半个仆役经过,周遭草虫唧唧,倒像是空寂的寺庙一般。林冲面容平静地立在堂前等候,既不乱看也不乱走动,直等了一盏茶时间,那两个人却像鱼进大海一般,再不见出来。
林冲心中终于起疑,探头到珠帘里去看,只见檐前额上有四个大大的青字,写道:“白虎节堂”!
那几个大字就像撞钟一样向林冲眼里撞来,林冲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猛然醒悟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
他拧虎躯急待回身,正要往外走,离开这是非之地,到外面等待,只听得不远处靴履响,脚步鸣,一个穿着官服的人从外面入来。林冲定睛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本管高太尉!
林冲见高太尉来了,想到这下终于见了本尊,忙执刀向前声喏。
高俅一见到他,登时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两步,大喝道:“林冲!你又无呼唤,安敢辄入白虎节堂!你知法度否?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来刺杀本官!有人对我说,你两三日前拿刀在府前逡巡,必有歹心!”
林冲身子一震,连忙躬身禀道:“恩相,林冲岂敢无故入来,实因为前几日刚买了一把宝刀,恰才蒙两个承局呼唤林冲将刀来比看。”
太尉喝道:“承局在那里?”
林冲道:“恩相,他两个已投堂里去了。”
太尉道:“胡说!甚么承局,敢进我府堂里去?分明是一派胡言,巧言脱罪!——左右,与我拏下这厮!”
高俅话音未了,旁边耳房里走出三十余人,手里拿着棍棒绳索,倒像是早已准备好的一般,上来便把林冲推倒在地,一条粗粗的绳索拢在他的身上,狠狠捆绑了便如同拖拉一件行李一般,横推倒拽下去。
林冲这时隐隐明白了一些,心中暗叫“苦也!”自己一向谨慎,这些日子却松懈了,况且就算自己万般提防,又怎能料想会有今日这等事?但此时自己持刀擅入白虎节堂却被抓了个正着,百口莫辩,只盼着高太尉能有一丝仁心,放自己逃出生天。因此林冲只得跪在阶下,抬头眼巴巴望向高俅。
高俅见林冲被众军健按着跪在那里,望着自己两眼满是哀恳,口中还不住喊冤,可怜从前那个英姿凛凛的武师如今只落得成为阶下囚,着实可怜,想这林冲平日也无错处,如今这样可真委屈了他,但此时却饶他不得。
因此高俅厉声道:“你既是禁军教头,法度也还不知道!因何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分明是知法犯法,分外可恶,本官岂能饶你!来呀,把林冲推下去斩首!”
这时从帘子后面忽然露出一个人影,若是林冲有心细听,便能听到有人焦急地低声呼唤:“爹,爹,不能杀!”
高太尉恨铁不成钢地向帘后狠狠一甩袍袖,低声骂道:“火燎了毛没有耐性的!”
两边的军汉抓着林冲的肩膀便往外推,林冲惊得三魂出窍,眼前人影一片动摇,拼了命大声喊冤,当真声如虎啸。
高俅摆了摆手止住众军汉,道:“林冲,本官不是昏聩糊涂是非不分的,也允许你折辩,你既然喊冤,便说说你今日私自来节堂有何事务?见今手里还拿着利刃,如何不是来杀本太尉?”
林冲见暂时不把自己往外面推,心下稍定,扑通一声又跪倒在高俅面前,想要辩白,却哪里敢说实话,只得哀声道:“太尉于林冲有知遇之恩,素日里恩德深重,小人满心只欲报答太尉,焉敢有不好的心?小人也知道白虎节堂是军机重地,太尉不唤,怎敢入来?委实见有两个承局望堂里去了,故赚林冲到此,太尉一搜便知。”
高俅冷笑道:“一派胡言,别人凭空赚你做什么?难道你身上还有宝?分明是画了两个承局的影子让本官去抓,你当本太尉是好戏耍的?你今日做事鬼祟蹊跷,不知暗里藏着什么祸心,却是放你不得,便先留在我府中看押,待我慢慢查知此事!来人,将林冲带到后院去!”
林冲这时也看到帘子后面雀跃的人影,一霎时最后一点谜团也都像清晨的雾气被大风吹散一般,全都解开了,自己若是落到这太尉府的后院,岂不就是一块白璧掉到泥潭里,哪里还有自己的坚贞清白可言?
于是林冲脑子急转,拼命挣扎着不肯被拖下去,跪在地上嘶声叫道:“恩相何故私自拘押人?纵然要定林冲的罪,也该由衙门里三推六问,奈何私囚人犯?莫非太尉府中便是朝廷的大堂么?”
高俅被他这几句话气得乐了出来,道:“好你个林冲,居然和我抗辩起朝廷法度来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这厮既然不服断遣,我也不为难你,便依了你的性子,让你死而无怨!”
转过头喝令左右:“将林冲解去开封府,分付滕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这刀作证物封了去!”
左右领了钧旨,监押林冲投开封府来。
林冲被军汉们推搡着虽然脚步踉跄,但脚下却半点没有迟疑,腾腾腾就往开封府走。
一个军健笑着说:“这犯人好生奇怪,别人被押着往衙门去,都是死活不肯挪步,你倒是急着要往那阎王口里送去,既然如此,刚才要把你监押在太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