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雷斯垂德眨眨眼,“呃,但你本打算是尽快回伦敦,不是吗?我实在无意拖延你的行程……”
麦克罗夫特叹了口气:“我总是认为只有蠢人才会犯自食其果的错误,现在看来真是一个巨大讽刺。雷斯垂德探长,我的行程不会被你拖延,这是出自我自己的决定。”
“你的决定?”
“是的,我的决定。我恨全盘推翻自己做出的选择,但看起来在这一件事上必须如此,否则我就在自欺欺人了。”他整个人面向雷斯垂德,咳了一声,微妙而略显不适改变了一下站姿,最终露出了一幅壮士断腕般壮烈决心的面孔。
“当你拒绝我,我经过慎重考虑,认为这一个婚约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他说,雷斯垂德在惊讶和困惑里使劲地瞪大眼睛。那样子引得麦克罗夫特笑了。“你认为我不可信任,我知道你无意伤害我,你只是说出事实,我可以接受这个结果,另择他人为我的人生伴侣。这会是不那么完美的,但可以接受的结果。”
“我可以接受你不是我的人,你和其他人结婚,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终此一生,我们也只是萍水之交。你再也不会想到我,或者只会记得我是夏洛克的可恶兄长。你的人生,精彩或平凡,都和我毫无关系。”
是的,雷斯垂德想,这确实是可预见的未来会发生的事。
“但我得出结果时忘记了计算其他因素。那些我无法接受的事。”
“我无法接受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正在踏入危险。我无法接受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死在某个微不足道的人渣手里,仅仅是因为一个一闪而过的恶念。我无法接受在我本可以伸手干预时,你无声无息地流着血死得毫无价值。我无法接受,在以后任何一个瞬间,我会想起你,却无法确定你是否还活着。”
雷斯垂德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找不到任何言语能回应这一坦诚告白。
“你说我不能让你信任,这就是你拒绝我的最大原因,”麦克罗夫特继续说,似乎过了最难以启齿的阶段,越发流畅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你期望的未来伴侣所要具备的最重要品质,但我愿意为你一试。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子,我更习惯让人敬畏忌惮而不是信任,但我想要尝试提供给你……这种相互的信任。?但我要先警告你,这会很复杂,你必须给我时间,你可以从我这里获得任何你想要的,但你必须先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在殖民地的小镇生活中,围观绞刑架几乎是和庆祝新船下水同样的盛事,差别大概是前者更安静一点。
在台上的人,有的一声不吭,仿佛毫不在意;有的骂骂咧咧,怨天咒地,口沫横飞;有的哭哭啼啼,只能依靠脖子上那条绳子才勉强站立;还有人会要求某个女人发发慈悲来亲他一口,虽然通常不会如愿——新大陆这里,多是过了大半辈子都没能碰到个姑娘的单身汉,杀人犯也不例外。
“我记得你一直不喜欢看这事。”治安官说,他靠在木桩上远远观望着绞刑台,这时眯着眼看着走过来的男人,他年纪要比雷斯垂德大得多,两鬓边已经隐现灰发。“还是你忽然想念了?”
“我是不喜欢。我是来找你的。”雷斯垂德说,他朝后面的小酒馆示意,对方歪头看了眼,不置可否,又把视线投回台子上。法警正把四名带着镣铐的男子押上来,人群里一阵交头接耳,有几个名字从一张嘴传到下一张嘴,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哪一个是你的?”
治安官朝着其中一个抬了抬下巴。“最年轻那个。杀了一家三口,就为了一块田地的水源纠纷,花了半年多才终于捉到他,他躲在山洞里像耗子过日子。我认识被杀的那家人。我答应过别人要亲眼看着他断气。”
这倒也公平,雷斯垂德点点头,看着法警将绳索依次套上犯人的脖子。那年轻人此时看不出是干出灭门血案的恶徒,死亡逼至眼前,他浑身颤栗像打摆子似的。雷斯垂德不会为他或台上任何人感到怜惜。实际上,看着那里,你感觉不到对生命的敬畏,或人的伟大,或任何高尚的词。就是直截了当的肮脏的活肉变成死肉的过程。
法警依次给犯人套上了黑布,朝执行人做了个手势,轰然一声,活动踏板裂开,四条躯体便直直坠在半空,人群中的欢呼和惊叫夹在一起,还有人在鼓掌。那四人像上了钩的鱼一样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治安官这才从木桩上挪开了,开步朝后走。“现在说你的事吧。”
他们走进酒馆的时候,雷斯垂德已经简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你要找的人实际上并不在新大陆?”治安官道,“那你指望我做什么,写封信给英国国王让他把人交给我吗?”
雷斯垂德不觉得这是个开玩笑的时候。“他不在这里,但他已经派遣他的副手来了,并且已经做下了不少于三桩案子,每一桩都够把他送上绞刑台,但他还在策划更多更大的阴谋。”
“听起来你也是一点眉目也没有。”治安官说,“雷斯垂德,杀人犯和大盗我们这里历来不缺,我案头就有一打,你最好给我个好理由为什么我就得听你的这一番捕风捉影去追查一个甚至不知道在不在我的管辖权下的人。”
“因为如果你不趁现在他们尚立足未稳时斩草除根,将来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