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伸出指爪,小心地将珠子夹起来,道:“宁封,张嘴。”
长恩不明所以,依言张开嘴,便觉两颗滑溜溜的圆物落进嘴里,他心中猛地一动:“是我的眼睛!”他匆匆将两颗珠子吞下,随即便觉得双眼一阵麻痒,他抬手在眼上揉按几下,试著睁开眼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棵桃树。长恩揉了揉眼,道:“武陵,是你麽?怎麽没了洞光珠,还是能看到你的原形?”
那桃树叹息道:“长恩,长恩。”
长恩怔了怔,走近过去,这才发现落下地来的花瓣都化作了灰土,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住树干,道:“武陵,你……你怎麽了?”觉得手掌下湿漉漉的,抬起来一看,殷红的都是血迹。
这时只听轻轻的“吧嗒”一声,一颗极小的青桃子掉在地上,小桃落後,桃叶也渐渐落下,沙沙作响之声越来越轻,只听它不住地低声道:“长恩,长恩……”声音又是哀伤又是留恋,含著无限的深情,像是时候太短,道别的话太多,纵是今後再也不能相见,却也来不及一一说出来,只能叫他的名字。渐渐地花叶落尽,就此再无声息。
长恩两腿一软,呆呆地坐倒在地,瞧著那桃树越来越是憔悴,桃叶落了之後,细小桃枝也渐渐断落,整棵树一寸寸地慢慢化为尘土。他浑身发抖,双手抓住树干中部,想叫它朽坏得慢一些,却觉得指下一空,那截树干也成了粉末。长恩捧起那桃木碎屑,颤声道:“武陵……武陵,你别吓我,快起来。”
那棵桃树如今只剩下小半截树干,再也不能回应他的话,长恩心中痛极,紧紧抱著那截树干,眼泪滑落下来,一颗一颗地落在树上,泪眼朦胧之中,忽见树心中隐约露出一点殷红。长恩怔了怔,擦擦眼泪,抓住那物,触手便觉得一股阴寒之气,扯出来见是一团红线,下面千丝万缕纠缠在一处,不知还有多少。
长恩不认得这是什麽,只觉得便是此物将武陵君害成这副模样,用力扯出半尺,却再也拉不动了,急道:“烛阴,快来帮我!武陵他还有救!”
他双手抓住那团红线用力撕扯,力气用得大了,猛地眼睛一痛,他的眼睛是从前仙体之物,与如今体内的鬼气不容,鬼气!经而上,冲撞眼络,长恩觉得眼睛痛得钻心,不由得紧紧闭住眼睛,手上的力气也懈了。
烛阴衔起落在地上的那枚青桃子,一口咬成两半,将酸涩的桃汁涂在他眼上。清凉的汁液渗入眼中,疼痛渐渐停止,却抓心挠肝地痒起来,长恩抬起一只手捂著眼睛,一手仍然死死抓著那团红线,颤声道:“烛阴,烛阴!帮帮我,将那团东西扯出来,再晚就来不及了,武陵他……”
烛阴仰头长啸一声,举起一只龙爪,深深踏入泥土之中,整个山体连连震颤。泰山府君不久现身出来,身周围绕一团冷厉之风,不悦道:“烛阴,何事?”一面扫视四周,道,“原来如此。”
那道人此时还未断气,感受到泰山府君身上的幽冥之气,挣扎著抬手去抓他的腿,道:“你是什麽人!是来收我的麽!走远些!走远些!”
泰山府君眼帘微微向下一垂,将他的手踏入泥土之中,道:“本君乃是幽都之主,泰山府君。”
那道人惨嚎一声,道:“你快走开!我不想死!我不该死!”
泰山府君冷漠道:“你杀害无辜凡人,擅动生死线,难道还想逃过幽都法则?”
那道人道:“我吸取他们的魂魄,不须府君再为他们费心,也是免除府君劳苦!再说这些人不单单是我杀的,还有这棵桃树!他杀得最多!”
泰山府君冷冷一笑,道:“我幽都之人如何行事,岂容你这妖孽置喙。何况他便是不杀,这些人的生死线被你扯断,难道还能再活?”袍袖一拂,那道人一瞬间便灰飞烟灭,山风吹过,烟尘散得无影无踪,现出地上几根红线来。
泰山府君拾起妖物留下的生死线,走到那仍在慢慢朽坏的半截桃树之前,两根苍白修长的手指夹住一截红丝,轻轻一提,轻而易举地便将那团红线取在手里。那红线自桃树之中抽离,剩余的一点树干也迅速腐朽,归於泥土之中。
长恩看著那堆朽坏的木屑,浑身都在发抖,抬头看了泰山府君一眼,低声道:“府君。”他想起什麽,望向烛阴,双眼中忽然发出明亮的光采,道,“烛阴,从前在种火山的时候,你曾说他只要有树根在,总归长得好的,是不是?是不是!”也不待烛阴回答,便去扒树根之旁的泥土,足足挖了一尺多深,只挖得指甲鲜血淋漓,却见不到完整的树根。
烛阴.道:“宁封,武陵君已经魂飞魄散了。”
长恩发抖道:“不,一定是不够深,他的根还在下面。”
泰山府君道:“生死线本就是人身之上护卫魂魄之物,这妖物知道此乃宝物,解开了此线,却也只敢慢慢打它的主意。武陵君不知怎样伤到这些尸身,为数太多,才遭生死线袭击。本君早已吩咐他只到此地打探消息,不必出手,他定是见了你的眼睛,太过心急,将本君的话丢在脑後。”
长恩恍如不闻,仍是埋头挖土,半截袖子都染污了,又是泥土又是血迹。
烛阴叹了口气,问泰山府君道:“我将他打晕了带回去?”
泰山府君不置可否,道:“将那两颗桃核给我。”
烛阴一松口,两半青桃落在泰山府君手中,道:“另一枚桃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