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多拎了盔甲出去,我望着他高壮的背影,忽然觉得,仆多此人,虽然样貌凶狠了些,心肠却还是不错的。
我因是个雇来烤的,寻常事宜轮不到我,只有做饭我才被派上用场。这个职位有些尴尬,好在陆兼和仆多,倒也没有因此对我露出轻视的意思来。
我翻了一会儿书简,估着时辰,向火房走去。
都尉以上将官与普通士兵的火房不在一处,普通军卒的在南侧,称南厨,将官的在东侧,称东厨。从饮食上彻底分开,方能体现阶级的不同。
骠姚校尉没有将我直接扔去做火夫,大约是觉得火夫是公用的,随从使唤起来更方便一些。
东厨的厨头唤作梁大满,人如其名,长的很是圆满,手下十来个厨子,每到饭点就忙得天昏地暗。听说终于可以不用再打理骠姚校尉的膳食,梁大满如释重负,热泪盈眶,浑身的肥都愉快的哆嗦。
“兄弟,以后就辛苦你了。这里面的家什你随便用,有啥不够的只管跟我说。”
我鼻子。
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姓霍那小子平日里不知道给了人多少气受。
我无端后悔起昨日烤来,若是我乘人不注意,把那块就这么埋了,也不会有今天的境地。
厨房里一堆人忙忙碌碌,管食材的叫梁小满,梁大满的同胞兄弟,是缩略版的梁大满,连腆着肚子走路的姿势都如出一辙。
我看着两人的体型,不厚道的猜想,这两人平日里一定没有少刮油水。
由于我顶着骠姚校尉这个招牌,一路大开绿灯。
梁小满指着几具动物的尸体,道,“那是今日新杀的牲畜,刚扒皮断血,你先挑。”
我听说营地里是定时有后方补给的,只不过这些鲜仅供应上层阶级,平常军卒只有面饼充饥。
我过去翻了翻,看中的梁大满都让人割下来,又给我在灶房里腾了一个单独的位置,供我使用,或者说,供骠姚校尉使用。
梁大满今日得了解放,欢喜之下对我分外热情,“甑、釜还有镬都在那边,吴兄弟尽管用,这是盐、椒,桂皮,酢和豆麦酱。”
我脸皮抽了抽,且不说那堆盆状物长得大同小异,分不出甲乙丙丁,这酢和豆麦酱又是什么?
门口有人叫,“厨头,有人找。”
梁大满对我嗨嗨笑两声,“吴兄弟先忙,我去看看。”
我恩了几声,撸了撸袖子,先过去找个盆研究研究。
周围有几个人偷偷打量我,我淡定的看完一个盆,再看一个盆。
好歹我也是骠姚校尉指定的厨子,若是去他们问这几个盆的功用,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我断然不能给我的上司丢脸,只好自力更生。
由于我研究盆的时间有点长,我端着饭菜进去的时候,骠姚校尉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担心他娇弱的脾胃禁不住饥饿的摧残,忙快走几步,把食器放到他面前的案上。鼎中放烤,盛中放粟米羹。
骠姚校尉不急着掀盖子,两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案面,“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的手指长得甚是好看,骨匀停,蕴藏着力量,指端有薄薄的茧,是常年握兵器的痕迹。
当然和他的脸比起来,他的手还差了一截。骠姚校尉的俊美举世闻名,人神共愤,令长安无数少女魂牵梦萦,无数男人肝肠寸断。令看多了歪瓜裂枣的我心情舒畅,豁然开朗。
眼下这俊美的男人正看着我,眉毛如刀,眼光如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