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官老爷忽然弓下腰,和张老板一般弯着老腰,一脸谄媚地对后面进来的一位高个子男子说:“爷,慢点走,这地下有些滑。”
进来的男子年纪很轻,却有一股子与其年纪不相称的沉稳气度和睥睨一切的眼神,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看起来并不甚奢华,但是配上他不怒自威的气度和俊美无双的容貌,那一身的光华简直要耀瞎了恒鑫斋所有跑堂的眼睛。
唯有一点,此人很冷,眼睛冷,表情冷,仿佛一座积年不化的大冰山,连呼出的气都带着冰棱子一般,生生冻结住了本来要簇拥而上讨好推销货品的张老板和跑堂们的脚步以及热情的话语。
要是往常,跑堂们早就丢下手中的事情,一起簇拥了过去,围着说:“哟,公子,看玉呢?来来来,这边请,这边有好货。快快快,给公子上茶。”
现在呢,众跑堂们都张大嘴,呆呆地看着这俊美得一辈子见不着第二个的年轻公子,看着他跟个移动冰山一般,走到哪里,就将超冷的空气和超低的气压带到哪里。
连本来正在巴结地招呼贾环的驴脸和大饼脸跑堂都叛变了,眼珠子只随着大冰山转,至于本来快被贾环侃昏了的张老板呢,则自觉自发跟在大冰山的身后转悠着,根本不顾贾环在后面“喂喂喂”地喊。
贾环气哼哼地说:“什么人啊?这烂店子,只重衣衫不重人。你们别看他人模狗样的,没准身上一文钱没有,就是来坑蒙拐骗的!”
大冰山听了这话,立马将视线掉转向贾环。
冷漠的、带着研究意味的视线,冷得能叫人绊一跟头。
可是,贾环是谁啊,能被人随便就把气势压倒吗?
贾环马上昂着头,不甘示弱地回视了过去。
忽然,贾环觉得这视线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卧槽!贾环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一日倒霉催地误入人家庭院,结果遇上的那位要恶狠狠地将我“拿下”的人?
“凶……凶……凶兆”兄!
第36章
那一日的事情对贾环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他目光中原有的凛然杀气都偃旗息鼓,变成老僧入定般的淡泊,无事人一般调转了目光,转而继续看着手上的玉研究着,自言自语地说:“这是羊脂美玉吧?”貌似先头挑衅的那句话压根儿不是他说的一样。
贾环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尽力使这人不要回忆起那一日的事情。对那一日的事情,只要是遇上的人,谁不会心有余悸,谁不会本能地选择躲开而不去挑事呢?
结果,贾环做到了!
那人蹙眉紧盯了贾环一会儿,好像是没想起来什么,又见贾环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年纪、还没有长开的小孩儿,话说童言无忌、口无遮拦也是常有的事情,何必过于计较,便警告似地又盯了贾环一眼,转而调转目光,看别的去了。
他真的忘记那一日的事情,还有我了!贾环先是长出一口气:安全了。
他居然忘记那一日的事情,还有我了!贾环安全了之后又觉得十分愤怒,出离愤怒!
难道小爷我就长了一张大众脸,叫这家伙看了就忘了?他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居然想要这么若无其事地就一笔勾销?贾环磨上了牙,对某个记x_i,ng不好的人十分怨念。
张老板一直弓着脊背,巴巴结结地在祁潜的身后问:“公子……爷,您想看哪种玉呢?论颜色,小店有白玉、红玉、青玉、黄玉、翡翠……论成色,小店有老玉、新玉,还有老玉新作……”
恒鑫斋一般称呼年轻的客人为“公子”,可是,这客人的气场太强大了,张老板可不敢将他视作一般客人,这“公子”的称呼都说出口了,还是觉得不够尊重,便在后面又加了个“爷”,最后就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公子爷”,聊以此表达无比的惶恐和敬畏之心。
而祁潜呢,久居上位,显然对一般人的奴颜卑膝十分习惯,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不要老玉,要新玉。你这店里所有的新玉,我都要了。”
祁潜今儿来这恒鑫斋,是因为眼看着三个月后是皇太后的寿辰,因为自小饱受太后宠爱,祁潜便决意在太后的七十大寿时敬奉一份大礼,因为太后喜玉,祁潜便打算送她一座玉制的六扇大屏风,上面雕出八仙过海的图案来。本来王府里有专用的玉工,可是,这个过程实在是太浩大,不光玉石耗费得多,还有雕琢的时候因为配色要动用各自颜色的玉石,比如说,百花齐放的盛况就需要许多品种的花,石榴用红玉的话,佛手就要用黄玉,花朵的颜色、深浅层次还有不同,不然就显得呆板,必须用用浓淡相间的玉石镂出玲珑花瓣儿来,甚至还要镂上异色的水虫才显得生动,然后配上深绿、浅绿的玉石叶子,所以,王府内的玉工无论如何应付不了,只能在外面的大玉石行来订购。
祁潜的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晴天里的一个惊雷,将张老板震昏了,也高兴昏了。等他反应过来,顿时跟真被雷击了一般,从头到脚,似乎在头发丝都在跳舞一般,用狂喜到难以置信的声音再次确认:“小店所有的新玉,公子爷……全要了?”
同时被雷劈了的还有贾环,同时马上察觉到危险:喂,老子手里拿的这两块玉因为价钱没谈拢,还不算买下呢,他这一句话‘全要了’,岂不是连我好不容易相中的也要了去?
贾环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