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放了不止是他的自由,更是自己的自由。

至今还记得自己提出和离时他的震惊,连她自己都震惊自己的提议,二十年前,做梦她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有这样的提议,可是仍提出来了。因为她的夫君,一代帝王,竟然仍痴心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初嫁他时便能感觉出来他对女子的异常尊重,他好像……将女子视为与自己一样的人,不因自己的帝王之尊骄矜半分,体贴、怜惜、歉疚,对她更是有分知己般的欣赏。渐渐发现他为兄弟、宗室指婚,从不赐正室之外的侧室婢妾,便有主动相求的,也必要她再三询问女方,女方也情愿方答应。八弟福晋x_i,ng子要强,无子仍不许夫君纳妾,圣祖大为不喜,他问过八弟也甘愿如此后,不惜惹非议也在圣祖面前护着他们。

可惜她的夫君心目中的人不是她。

得知他竟然喜欢一个男子的时候,她不是伤心、不是怨恨,而是恍然大悟——除此之外,怎能解释他对后宫至于极点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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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石家的嫡女,她几乎是一生下来就开始学怎么做一名大家妇,甚至是皇后,对于男女之情从未有过渴望。她并非丝毫不知,她的父兄叔伯内院从不缺少女子,她知道男子真喜欢一个女子时是怎样的情形。她知道是他的心不在她们身上,即便他对自己异常尊重、异常欣赏。

并不曾嫉妒,石家女子的字典里没有“嫉妒”两个字。嫉妒是大家妇最忌讳的,更不用说皇后。阿娇尚因此闭居长门,石家怎会允许女儿重蹈覆辙。

她甚至不曾欣羡他喜欢的人。他对她的好,她极感恩,但在她的概念里,情情爱爱是不懂事的小家儿女、或是一生际遇系于男子指间的姬妾之流的搏宠手段,夫妇之间只须互相敬重就足够,自身从未有过是想。

直到做出自请和离的决定时才醒悟,这未必不是书上话本上生生死死、死生不易的爱啊!超过妇德的要求,超乎自己的想象,只是为了让他随心……

她对他的感情,与自己认为的并不相同。

他让她懂得了感情,然而这份感情让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全。

他同沈廷文浪迹天涯的日子可好?可是纵马鹰飞草原,撑篙春花江南,自在得意?这些地方这些年她也都去过,但与一心人同游,想必是另外一番滋味。

她并没有后悔当年的决定,即便爱上了,石芳华也不是会为情爱活不下去的人。天地有多广阔,她走出去才看到。她只欣慰他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圣祖崩逝,他这些天想必极伤心,他们父子情深古今罕有,可惜沈廷文不能进宫宽慰于他……

正想着现如今的皇帝胤禛带了一个人匆匆走了过来,竟然没有打伞,头上肩上都落了一层薄雪。他惊慌地行礼道:“二嫂,二哥有没有来过这里?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石氏避开还了半礼,怔了下道:“没有,不知道,怎么了?”

胤禛不死心地又追问道:“那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石芳华有些不好的预感,慢慢道:“昨日他问我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胤禛泥雕木塑似地站了一会儿,道:“二嫂随我来看看。”

石芳华踩着厚厚的积雪同他来到了圣祖停灵的灵堂。辰光还早的很,西边的天际尚未露半丝微光。八弟胤禩站在灵堂门口满脸惶恐。

胤禛领她到圣祖尚未封棺的梓宫前看,只见圣祖的遗蜕旁放着一条显是齐发根剪下的乌黑发辫。

石芳华晃了晃,被不知何时也走过来胤禩扶了一把才站稳,颤声道:“这,这是……”

胤禛面无表情道:“除了二哥,谁敢擅动圣祖梓宫?昨日他是最晚离开灵堂的一个。”他当时想留下来陪他,他却说想一个人再静一会儿。

石芳华喃喃问:“他现在在哪里?”

胤禛的声音也是平板的:“我已去了养心殿,养心殿的人说他昨晚不在。已经着人去找了。今日封棺,八弟起来的早,先到这里看见了这个。”

昨日是回煞之日,因此所有人都避回了自己的宫室避煞,没有聚在一起守灵,因此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幸而还不到举哀的时候,看到的只有胤禩一个。

石芳华认得那头发,即使它被剪了下来。甚至认得辩稍的白绳结,那是从前养心殿大太监张景初的手艺。

胤禛当然也知道那是谁的头发,他支开了所有人,难道会把别人的头发放进父亲的灵柩里?

连胤禩也心知肚明。

一时三人心中都翻腾着世祖旧事(1),沉默了良久,胤禩道:“四哥,怎么办?再过一会儿举哀的人就都该来了,看见这头发怎么解释?二哥不在,又怎么办?”

胤禛道:“该怎么办怎么办,有资格走到梓宫前的人谁出去敢胡说八道?二哥自然是‘有恙’了。”

又是一阵沉默,胤禩又道:“二嫂,四哥,二哥为何要如此?皇阿玛不在了,还有我们啊!他是不是对我们这些兄弟太失望了?”声音中有些微的哽咽。

他没有孩子,并未参加进在前些年的夺位斗争中,与众兄弟的关系都尚好,因此不惮于兄长面前表现出脆弱来。

胤禛怒道:“他对我们失望,我才对他失望呢……”一语未了双目中眼泪却夺眶而出。

石芳华茫然地回头看向殿外,只见飞雪漠漠压着黄瓦朱墙,知道白天从这里望出去一定是重重宫殿浩如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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