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刚过,韦季叔和狄帆便赶到了少林寺的山门前。早有十二位成年的和尚拦住了去路,都手握棍棒的,后面还有一位领班的大师,叫智合大师,是本惠禅师的二徒弟,年将四十,中等身型,穿着黄色僧服。智合大师见是韦季叔来了,立马让十二和尚收了棍棒,然后施礼,说:“这么大热的天气,还让四叔公给本寺送些菜来,真是罪过。”
韦季叔摆着笑脸,说:“无妨无妨,还算早。反正都要送来的,现在刚好地里的庄稼不错。”智合大师再谢,问站在他旁边的人是谁。
韦季叔说:“这娃娃是我老婆子家的侄孙,叫昌小山,在家里是个帮厨的伙计。老朽知道寺里忙,便叫娃娃跟来了。”狄帆作揖称是。
智合大师见狄帆也是一身厨房做活的打扮,又兼打小就认识韦季叔,遂对狄帆没多加盘问,只说道:“今日寺里来了好几拨人,恐有些吵杂,还请四叔公和昌施主从小道去膳律房。”
韦季叔点点头,领着狄帆,推着小车,往山门西面的小道而去,不多时就到了膳律房。膳律房,也称香积厨,是少林寺的厨房,在塔林与方丈院之间,房顶上正冒着炊烟。一些村民早已在这了,或肩上挑着担子,或推着小车,或赶着骡车……都是给少林寺送些家禽蛋和田地里的特产,有些甚至加工过的,如水磨豆腐、梅干菜和腌制豆角等。不用说,这些东西都是村民们用来抵扣地租的。在狄帆和韦季叔来时,他们都准备回去了。
膳律房的几位和尚还在一旁清点,为首的叫智浩大师,是膳律房的主事,也是后来的智浩方丈。他正仔细核对,见韦季叔来了,忙上前来,稍加寒暄之后,说:“阿弥陀佛,现在天气炎热,贫僧前几日就叮嘱过四叔公,不必与其他村民一样,可在秋收时送来。”
狄帆很不屑,说:“现在庄稼好不送,等入秋再送,要是那时菜不好,量也不够,怎么办?”
智浩大师说:“贫僧可去大师伯那说情,让四叔公安心。”原来宏泰**师有四位徒弟,依次是空慧法师、本慧法师、施慧法师和只慧法师。本慧法师当了住持之后,改名叫本惠禅师。智浩是只慧法师的唯一徒弟,故称空慧法师为大师伯。
狄帆说:“听说空慧法师向来公正严苛,如果他不同意,又该当如何?”未等智浩说话,狄帆接着说,“是不是我们得大冬天再送来,那秋季和冬季我们是不是天天都落了个食不果腹的下场?”
智浩大师见狄帆说话严肃,却也在情理之中,有些不好回答,只说:“阿弥陀佛,敢问小施主贵姓?”
韦季叔拦下了狄帆,说:“智浩大师,这娃娃叫昌小山,是老朽远房家的侄孙,今日特来看我,会做些帮厨的活,就带他一起上宝寺来了。”
智浩大师说:“阿弥陀佛,四叔公有心了。”言下之意,智浩大师愿意让狄帆留在膳律房里。待推车上的菜清点完毕,智浩大师也让人开了收据,狄帆便让韦季叔先回去,自己在智浩大师的带领下,进了膳律房。在膳律房内,十来个火头和尚正在讨论中午该做些什么饭菜,还有几个村民正帮忙洗菜。其中一个叫俞桂上,是少室山下俞家村的村民,与狄帆一般年纪,一般个头。狄帆向他打听之后,才知火头和尚正为给花叶山庄、苗绣楼以及东海派的人做什么菜而烦恼。
由于苗绣楼与中原钱庄有生意上的往来,搂主苗石发、独子苗恪训和他的独女苗海卿来过戚家堡。徐贞也亲自下厨,宴请过他们。狄帆便心中有了主意,不过也没急着前去与智浩大师说话,只在一旁与俞桂上说话,俞家村的情况与韦家村的基本一样。
火头和尚的领班叫子佑,三十来岁,脑满肥肠的样子。按少林寺的谱诀字辈“福、慧、智、子、觉”来说,子佑是智浩大师的下一辈,早将狄帆和俞桂上二人看在眼里,说:“那个俞桂上,赶紧的,好好洗菜,别瞎说话了,否则工钱就没了。”
狄帆说:“大胖和尚,身为出家人,当以和为贵,不执着我相,亦不执着他人相,何故为难他?”
智浩大师为之一惊,心想:原来这昌小山通晓佛法大意,不可大意。子佑也一下子被镇住了,说:“非我相,非他人相,果腹之相。”
狄帆说:“说无相,实为欺人相。与他人相,当为大智心者、大愿心者,不执着于相,广修善行。至于果腹之相,吾已有相。”
子佑欲再说话,智浩大师拦下了,说:“阿弥陀佛,昌施主深领佛法,多有得罪,还乞海涵。当下,还请昌施主出个主意,别让我等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狄帆说:“好说好说。”
说完,狄帆取来一个大盆、一碗梅干菜和一碗番薯粉,将梅干菜和番薯粉一起放入盆中,用瓢舀来适量水倒入盆中,调匀放着。准备好后,狄帆说:“生火,锅中放入半锅水。”众火头和尚不解,只是照做。狄帆又去提来一篮鸡蛋和一篮洗净的丝瓜,放在砧板旁。只见他右手握刀,翘起刀刃,并将刀背靠在砧板上,左手取来一根丝瓜,放在砧板上,靠近刀刃旋转,薄薄的丝瓜皮只有一条曲带,逐步脱落,待所有丝瓜去皮后,先切片后切丝,都是极好的刀功,之后将切好的丝瓜都放入原来的篮子中;狄帆又取来一个大盆,从一只桶中取出豆腐,将大盆装了个八成,未动;再取来一个大盆,左手将鸡蛋逐个抛起,右手将鸡蛋磕入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