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推辞客气,带来的饭菜也足够四个人的份。
雨下得紧了,我有些担心地问:“你们回去方便么?雨看样子会越下越大了。”
小忧小离相顾一笑,小忧说道:“龙族哪有怕水的。每年的雨季族里都欢喜平安,说明一年都水足人兴呢。”
我失笑。
虽然是同族,可是我一点儿也不了解。
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和他们不同。
“晚上我们会再过来。”小忧挥一挥手。
他们拎着食蓝走了。
我站在院门口看他们渐渐走下山坡。
看得出隐龙的人并不喜欢群居,细雨中的山谷祥和而静寂。
一栋一栋的竹舍木屋互相之间都离着一段距离,郁郁葱葱的林木遮掩了道路,小忧和小离的身影转了一个弯,被竹林挡住看不到了。
辉月轻轻的走出来,站在身旁并不出声。
细雨落在衣上发上,有些乌润润的潮意。
“外面冷,进屋去吧。”我轻声说。
他看看我,忽然微微一笑。
不知道他是什么事情而欢喜,这个笑容里充满了愉悦平和。
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略有些湿润的头发象是要吸在手掌心里,那样含蓄而不分明的柔软。
辉月没有再睡,我从小忧他们送来的东西里找出了笔墨,铺平了纸,让他坐在案前。
执着他的手,教他写字。
“辉……月……,你的名字,就是这样写。”
“来,再写一次。”
看得出辉月心情是很好的,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神色,慢慢的运腕走笔,几个字写得似模似样。
“辉月,你的名字叫辉月。”我重复着。
总有一天他会记得,他的名字叫辉月。
一切都可以再学起来的,是不是?
写满了两张宣纸,我心满意足,收拾笔砚:“你写字总是有天份,一点都不象初学。这样看来不用多久就可以学很多字了。”
他托着腮在一旁静静的不出声,唇边带着浅浅的,纯真美好的笑意。
屋里昏暗,我点了灯。
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
雨滴打在竹叶上,哗哗的声响。
辉月不知道何时趴在了窗前,探身向外看。
难得他对身外事物有兴趣,我站在他身侧,倾身为他遮挡一些雨水。
风吹得檐角的铜铃叮叮的响,在一片雨声中,虽然轻,却声声入耳。
辉月伸手接了一把雨水,回过头来向我微笑:“飞飞。”
他手微微掬起,雨水在他的掌心聚了小小的一洼。
“飞飞。”他手伸向我。
象是要把这些雨水送给我。
我伸出手去承接他递近的水。
辉月忽然眯了下眼,神情象一只俏皮而慵懒的猫儿,并拢的手指忽然全部张开,水迅速从他的指隙里全流淌起了。
他咭的一笑,看着我什么也没有接到的表情。
象是很开心的样子。
有些无奈的,纵容的揉揉他的头发。
辉月有样学样,湿漉漉的手也摸上了我的头发,乱揉一气。
“飞飞。”他眼里有喜悦的光芒,手滑到我的颈后,扑进我怀里。
我轻轻揽着他,并立在窗前,看着窗外。
天地间连绵无边的细雨,在风雨中的飘摇的竹海。
象是身外的一切全都不复存在。
只剩下这天地,这细雨,这一间遗世独立的木屋,还有两袖清风。
辉月反过手来抚摸我的脸。
手指上还有雨水的湿意和凉意,指尖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飞飞。”他轻声唤。
屋里昏暗,我看不清他幽幽的眼眸里,盛着什么。
只是有些浅浅的水的银光,在那两汪深潭似的眼睛里荡漾。
树影幢幢,雨越来越大,隐隐有闷雷在山的那一边响起。
辉月在风雨中睡得安稳。
我却没有睡意,坐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外面。
明明雨声灌满了双耳,我却只觉得寂静。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一切凡尘喧嚣的寂静。
象是……
回到了真正的家乡,心扎根的地方。
雨声让我觉得亲切而熟悉。
觉得有些冲动。
莫名的冲动,很想与这雨,这无边无际的由天而降的水幕,更亲近一些。
回头看了一眼沉沉睡着的辉月,我轻轻推开窗,翻身纵了出去。
清凉的雨滴落在脸上,却没有沾湿肌肤。
十分奇异的感觉,感受到了雨的湿润和清凉,可是那水却没有停留在肌肤上和头发上。
伸出手去接了一把雨滴,那些水珠在掌心滚动,象荷叶上的露水。
从掌心的隙缝里流走的水珠,没有在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惊异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手臂和身体。
雨水并没有淋湿我。
不知不觉走入了竹林。
水亲近我,但没有淋湿我。
这是龙族的法力么?
有些迷惑的伸展身体,仰面向天。
这是我的来处,我的家园,我的故土。
我是一条龙。
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
只是在雨中把自己的身体舒展到了极限,感受那无边无际的水的包容。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我终于慢慢找回理智,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
那一幢木屋和小院在雨夜中显得孤伶伶的。
我轻轻推开门,屋里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