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时,另一个当事人却找过来了。
下午的课结束后,虞连翘一直待在教室里做题,她的数学一向不好,只能多花些功夫将勤补拙。等到她从草稿纸上抬起头时,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虞连翘甩了甩手,从笔袋里拿出饭卡,准备去食堂吃晚饭。忽然有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背,戳在肩胛骨那种很敏感的地方,虞连翘吓一了跳,禁不住尖叫。短促的声音刚出喉咙,整个嘴巴就被人从后掩住了。
“是我。”李想没料到她的反应会这样大,当下想也没想地就伸了手。见她缓过神来,李想拿开了手。就在这瞬间,他记起那次她的利牙咬在他的手上——那痛可真让人难忘。
虞连翘见到是他,心里有一刹的恍惚:“你在等我?”
李想点头说:“对不起,不是有意吓你……我有事要和你说。”
“噢。”虞连翘站起来,随着他走出教室。
李想走在她身前半步,从走廊到了楼梯口,他突然停下,说:“我们到上面去吧。”
虞连翘想了想点头说好,于是,她跟着他上了楼顶的天台。
天台上空阔无一人,铁灰的水泥地面,四周围了红漆的栏杆,在光阴往来里染上了斑斑的锈迹。李想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天边变换着形状的云朵。他说有事要说,却迟迟没有开口。
是初秋的时节,沉默间只听得耳旁有风猎猎刮过。他们是并排站着的,风那么大,把校服都吹得鼓起来,她鬓角的发被吹得乱开,纤细的发丝在风里翻飞,有那么一缕竟拂到了他的颈上。
李想微微转开脸,过一会儿却又重新转回去,然后他坦白说:“那些是我画的。我不知道怎么被人拿去贴到墙上了。对不起。”
其实这整件事里并没有谁设计了谁,一切纯属偶然。那几页纸从李想的抽屉里滑下来,飘到饮水机旁,被某个男生捡去了。本着好东西要与人分享的原则,那四页画像就被他贴到了人人都会去的厕所边上。
李想午后回到教室,发觉抽屉里少了最近画的那几张,便四处找了起来。就是那时金菁转过来,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说:“原来真是你的。不用找了,我拿给她了。”李想愕然地盯着她,差点恼羞成怒,直到金菁和盘托出中午的厕所事件。
李想见虞连翘半晌没也作声,便又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她幽幽地转过脸,问:“李想,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画那些……”
“我不知道。”他沉默了许久,然后颇为苦恼地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这么多天,李想和虞连翘不是没有相遇的运气,虞连翘没见到他,是因为李想有意地躲着她。有人施点小恩,便会时时提醒别人——看,要不是有我,你早就怎样怎样了。李想对此最为反感。
但这不是他想避开她的全部理由。更深的原因是,他怕见到她。
当他发现自己总是想着她,不可遏制地想着她时,李想就害怕了。那种依附于别人的感觉是他不能忍受的,想一想,当你的情绪被另一个人掌控着,那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李想永远记得那次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在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望之后,他发下的誓言。
只是这些事她是不知道的。
虞连翘抿嘴微笑说:“你知道吗?刚才在做数学题的时候,我就想,我跟你,我们俩大概就像空间里的两条直线,本来是毫无瓜葛的,因为一个凑巧相交了一下,然后呢,在这个交叉之后,就是继续地分道扬镳,你是你,我是我,回到以前那个样子。就像这阵子一样……当然,以后我会还钱给你。”
她用手指在栏杆上慢慢地画着两条线,像试卷上红笔批下的一个错,交叉的两条线,渐行渐远。
十七八岁的年纪,人生里最多情的时期,一点点的好感大概都能在他们心里泛滥成滔天的波澜。虞连翘也是想过的,不过她早就想明白了,她和李想是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他们之间的差别已经注定了彼此的人生轨迹绝不会有重合的一天。
她的手仍在那褪了颜色的朱漆栏杆上划来划去,指尖是细细巧巧的,指甲剪得很短,淡淡的粉色。毫无预兆地,李想伸手抓住了她那颗手指。然后慢慢地张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实实在在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大概是他十八年人生里最动情的时刻,他压抑过,抗拒过,却终于抵不住心底的渴望。是紧张的,又是义无反顾的,却只是手与手的接触。柔软的触感,冰凉的温度,小且瘦。这便是堵在他心口的人。
第9章
那时候,太阳已经沉落,秋天里的一个黄昏,空气里是渐渐渗开的清冽凉意。
可是虞连翘却觉得暖,这样暖,好似心头涌着汩汩的热血。以前的以前,她全都想不起来。谁还曾这样握过她的手——没有人。因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的手掌宽且厚,手心贴在她的手背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沉默中,那种触觉便格外的清晰,缓缓的摩挲,皮肤碾过皮肤,虞连翘形容不出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只知道自己的心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节拍跳动起来。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他看见她另一只手捂着胃,这才想起他们都还没吃饭。
“我们去外面吃吧?”学校外面的一大片餐馆,可吃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