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耸然变色:“你……你怎会……”
皇上终于不再笑了,他不笑后,整个人看起来森冷恐怖,半垂着眼俯视人的样子就像庙宇大门上的鬼面门神,即使一语不发,也叫人从骨子里生出恐惧来。
太后在这样毫无表情的凝视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静得仿佛一座坟冢的宫殿里甚至能听到她上下牙齿磕碰到的声音。
皇上看着她眼底的惊惧,缓缓道:“当年你无所出,为保后位,药死了朕的生母,求着父皇,将我过继到你的膝下抚养。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你杀光了知道此事的所有人,你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足以瞒天过海,却没想到,当年你杀我母亲时,我就躲在床底下吧?”
“什么!?”太后早已面无人色,几欲昏厥。
皇上抬起头,望向殿内封闭的窗,目光变得幽远深邃,就仿佛透过那道窗看到了过往:“朕尚懵懂无知时,生母就常常抱着我,感叹垂泪,总担心我命不能长久。十岁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我与母亲住的偏殿,更是冷得仿佛连骨头都能冻住。这样偏僻荒凉形同冷宫的地方,却突闻皇后驾到。受了风寒卧病在床的母亲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坐起,命我藏于床底,要我发誓,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出声。这么多年了,每每午夜梦回,朕依然记得那时母亲的眼神,那是明知死期已到,却割舍不下骨肉的眼神……”
“住口!住口!”太后捂住耳朵,疯了般喊叫起来:“别再说了!别说了!”
皇上默默收回目光,淡淡地落在神色痛苦的太后脸上,然后缓缓地笑了,笑容就像黄泉路上盛开的曼珠沙华,美丽却阴鸷:“母后,你能想象得出当时躲在床底下那小儿的心情吗?你能想象得出那小儿每每唤你‘母后’时的心情吗?你能想象得出长成少年的‘小儿’被逼与你交合时的心情吗?”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太后早已泣不成声。
皇上微微俯下身子,伸手温柔地抚上那头染上霜雪的发,轻轻道:“世间若真有地狱,朕应该早已身在其中了吧?”
太后浑身一颤,抬起梨花带雨的脸,怯怯地望着他:“皇儿……”
皇上的脸一点一点凑过去,凑得非常近,呼出的热气都喷在太后的脸上,在那没有血色的脸上染上一抹红晕。就在太后以为他要亲她时,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轻笑着说:“朕打算等你死后,将你挫骨扬灰,然后,把你的骨灰坛子,埋到茅厕底下。母后觉得可好?”
太后惊恐地瞪着他,状若癫狂地叫道:“你疯了你疯了……你不可以这么做!哀家是太后!乃一国圣母!薨逝后理应风光出殡,与先帝合葬同寝!”
皇上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双肩直颤,眼底却仿佛藏了把淬了毒的利刃,闪烁着阴毒森冷的光:“放心,朕一定会让太后风光出殡,与先帝合葬同寝。只不过……”满意地看到太后越来越灰败的脸色,他笑得残忍嗜血:“太后凤棺里头躺着的,将会是朕的生母。”
“……”
那一日晴天里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凤昭宫外候着的太监宫女们被这忽如其来的风沙吹得睁不开眼,隐约间听见宫殿里头传出犹如恶鬼般凄嚎的声音。
两个月没收到北方来的飞鸽了,杨英俊在操练水师的闲暇里忍不住会想,难道是信鸽走丢了?
军营生活是枯燥的,更何况他还拥有女儿身,连与战友们下水游泳、逛窑子都不行,渐渐地居然把皇帝的飞鸽传书当成精神依托。杨英俊想,难怪人家说距离产生美。当了快两年的笔友,现在想起那皇帝小儿,倒也没印象中那么讨厌了。
翌日他就收到杨美丽传来的消息——太后薨了。紧接着,他就收到了杨家的来信,无非就是希望他能回去参加姨母的葬礼,顺便跟皇帝叙叙旧,看能不能把杨启峰从牢里捞出来。
这两年来,京城里的风云变幻他大多是从皇帝传来的只言片语里知道的,偶尔京中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杨美丽也会写信告诉他。自从冀王走后,皇帝在太后的怂恿下,封杨启峰“靖康侯”,杨家一时风光无限。不知是否太后授意,杨家暗地里开始拉拢冀王的旧部党羽,培养势力。一年前闻太师染上恶疾病逝,靖康侯一人独大,权倾朝野,开始渐渐袒露野心,先是提议让太后干政,后又公然违抗圣旨,不肯率领杨家军出征西兰国。
杨英俊得知这些消息时,第一个反应是:杨家真特么作死。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一年的时间,杨家倒了,杨启峰被下了天牢。本来单凭抗旨这一条罪名,杨家上下都难幸免于难的。可第一皇帝顾及忠心耿耿的纪统领,毕竟杨戎是他女婿。这第二嘛,照皇帝飞鸽传书里头的意思,就完全是看冀王妃的面子了,顾念着是“她”的母家,一时竟不好下手。
对此杨英俊很不屑,说的跟真的似的,他可没那么大面子。
不管杨家那边写了多少封信来求,杨英俊都无动于衷,说他自私也好,狼心狗肺也好,他是不会为了杨启峰与皇帝开战的。在他看来,杨启峰这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皇帝免他一死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回倒好,太后也死了,杨家是彻底的没落了。
“太后乃王妃姨母,娘娘若是想回京城奔丧,大可飞鸽与皇帝商量……”
严峰话未说完,就让杨英俊打断了:“我不会去的。”
严峰吃了一惊:“娘娘是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