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方给他一个白眼,“他看《浮生六记》,羡慕人家有荷花池,晚上荷花含苞前把茶叶放在花心,早上花开了再取出来,茶叶就能染上荷花香,说竹叶清香也不逊于荷花,就挂了几包在竹林里。你们不要动竹子,这竹子扎根浅,经不起你们摇。”

孙翔讪讪地收回手背在身后。

扎根浅?

叶修向喻文州使个眼色,喻文州蹲下身,仔细在地上一抹,手插进泥土里。尽管没这么快挖到底,他还是察觉地下铺着的红土厚度有限,薄薄几层土,下面还是坚硬的岩石地。

溶洞的地形地貌千奇百怪,宽敞的可以把整个广场装进去,高的洞顶能高达几十米,迂回曲折可以分出无数大的小的层洞和套洞,总长加起来上百公里,石林、干谷、坡立谷、水落洞、天生桥,乃至地下湖泊、地下森林等景观都可能出现,甚至能养活多个穴居生物种群。他们所在的洞区,基本可以确信探路时从未涉足,那么是山腹中空,藏了一块洞内桃源,还是说这方空间在物理意义上与其他地域并不接壤,只能通过特殊方法前来?

能透露点信息的原本也有,是一块半人多高的石碑,质地与青石甬道上的铺路石极像,颜色却是黑、红、黄三色,立在桥头不远处,碑上阴刻花纹图案,还有细小的一列列文字。好几个人都装作不经意细看上面的图文,能辨出来火焰与水,还有一个由杂乱线条组合成的符号,后来被证明是此地十四个相同图案之一。周泽楷拿出手机翻了翻里面的照片,大家通过比对,一致认为石碑上的符号与外洞他们看见的是同一个,有差别也是刻印中导致的细微差别。

而文字辨认就要困难得多,除了一个最大的繁简同体的“心”字被认出来,余下的字都太小,刻痕模糊漫灭,时间又紧,根本来不及顺过一遍。从照片里依稀辨出几句话,分别是“阳真人内传载山腹中空”、“洞天成未有记孙炳”和“其岁月因其颠末命予为之”,所有人一起摇头,这只怕要从头到尾断句,查漏补缺,再好好顺一顺文辞含义,一时半刻是解不开了。

石碑之外,此处只有一座小小的六角木亭,四五间原木露明的屋舍,摆设极简单,一床、一几,有的连桌椅都没有,只在壁上凿空做了几层架子用来放东西,像简陋版的博古架。唯一像点样的建筑颇有古意,翘角飞檐,廊柱上的漆虽然已剥落小半,从残留的明丽彩绘上仍可看出当年的堂皇庄严。南方独自进了建筑的大门,却把其他人拦在门外。

张佳乐目不转睛盯着这座建筑,脸上泛起点犹疑,喃喃道:“拱辰楼?”

“你说什么?”肖时钦和喻文州异口同声。

“不是,呃,”张佳乐慌忙澄清,“就是有一栋被烧毁的明代古城楼……我不是说我认识这间屋子,就是想起以前去巍山古城玩,见过拱辰楼发生火灾前的照片,跟这个略有点像,其实细看也不是很像,屋檐和屋脊有一点眼熟吧。”

“你说这个东西是明朝建的?”

“我可没这么说!”张佳乐强调,“就是大概有点像。”

众人无语,这说的也太笼统了,古建筑还不都是那么回事,谁有那个专业水准去细分朝代。

“都别吭声,我想想导游怎么说的啊。”张佳乐皱着眉头使劲回想,“重檐悬山顶,不对,庑殿顶?更不对。妈的,去年的事,想不起来了。”

八年后。

x市。

“事实上,根据这张放大的照片,这座明代风格的建筑既不是‘庑殿顶’,也不是‘悬山顶’,重檐就更不是了。这里给一些朋友们介绍一下,庑殿顶是‘四出水’的五脊四坡式,也就是说,屋顶有四面斜坡,五条屋脊,分为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明清时期,这种建筑样式只能用于皇家和孔子殿堂,很明显不符合;悬山顶呢,则是东亚一般建筑最常见的一种样式,等级上要低于庑殿顶,也是两面坡屋顶的早期样式……”

黄少天将幻灯投影仪的聚焦镜头调了调,好让会议桌前的观众更清晰地看到屏幕上建筑物的屋脊,一面卷起袖子,露出血管分明的小臂。

“很遗憾,张……我的那位朋友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后来经过考证,虽然在山花和博风板,包括脊兽装饰上,这座建筑的设计都有别于同时代同类型的建筑物,加入了风格浓郁的民俗元素,但它确实该算作‘歇山顶’,拥有一条正脊、四条垂脊和四条戗脊,共九条屋脊,结合直线与斜线,视觉上给人棱角分明之感。‘歇山顶’分单檐式和重檐式两种,我们看到的是一座单檐歇山顶建筑,顺便说一句,我朋友说的拱辰楼与它不一样,是重檐歇山顶,他肯定记错了。”

长条形圆桌的一头,有人发出会意的轻笑。台下坐着的全是考古界、民俗界和建筑界的专家学者,只有零星几个例外,其中就包括台上侃侃而谈的这一个。一个前游戏选手,为了在众多业界大牛面前班门弄斧不怯场,他一定下大力气做了很多功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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