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
一张像橘子皮似的笑脸忽然出现在陆嘉仪眼前,打断了他的回忆。
这个人一定经常笑,陆嘉仪在心里想着,并且笑得很努力,要不,脸上怎么能硬生生挤出这么多褶子。
“您的皮肤真好。”大太监冰冷**枯的手指在陆嘉仪饱满白皙的手臂上划过,“奴下服侍过从前宫里的几位娘娘,用了不少宫廷秘药,都不及您这一身皮子……”
那眼神,仿佛后宫的嫔妃看见寒冬雪地上毛皮丰绒的火狐,让陆嘉仪心中忍不住恶寒。
大太监也看出了陆嘉仪眼中的嫌恶,目光顿时一转:“可是……”
陆嘉仪看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
“魏公嘱咐要用的东西,奴下等身份卑微,却是不敢不从的。”
原本去势就是一种刑罚,只有罪犯和地位最卑下的人才会被送进宫当宦官,原本就没有家世亲人可以依靠,断了子孙更没将来可言,非阴非阳,遭人唾沫,受人排挤,被所有人踩在脚底,却偏偏站在最靠近世间权力巅峰的位置,得不到自尊的痛苦只有靠扭曲的快感来平衡。
尤其,记仇。
大太监狞笑着,拔开塞子,将瓶身倾倒过来——
浓稠的半透明褐色膏体从瓷瓶里慢慢掉落出来。
陆嘉仪不知道那是什么,膏体诡异的芳香让人感到很不舒服,随即开口道:“这真是魏公吩咐的?”
那大太监的手顿了顿:“当然。”
陆嘉仪知道,这是说谎了。
“大人。”陆嘉仪朝后靠坐在木桶边缘,让自己感觉好受些,“您确定魏公过一会儿不会派个人过来把门撞开?”
陆嘉仪从罗重失势后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大太监看得很清楚,当初罗氏旧部多被收押候审,唯独陆嘉仪被当做客卿供奉在府上,尽管后来自讨苦吃被丢进了天牢几日,可一从天牢里出来,随即便得到了更高的地位。
这份荣宠与信任谁看在眼里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太监并不知道陆嘉仪从前为什么受宠,更不知道今晚他为什么受罚,握着瓷瓶的手不免有些迟疑起来。
陆嘉仪看着他犹豫不定的样子。
大太监一咬牙,招来一旁的小儿:“你去看看魏公歇下了没,记住,偷偷地看,万不可惊扰了大人。”
这大太监果然是个人精。
陆嘉仪看那小儿推门离开,垂下眼帘。
仔细算来,袁真他们应该离开大与有一段距离了,立夏郊祭之后西野来送供奉的队伍还没有离开,就停留在卫城附近,虽然只有区区一两百人,但是带袁氏兄弟离开还是没有问题。至于自己……
陆嘉仪并不指望着别人来救自己,不对人性抱有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夜色越发深沉,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之前那小儿带着满身露气回来。
“公公,大人没有歇息,而是带着小公子出去了。”
“这个时候出去?”大太监眉头一皱,“有说去哪儿么?”
小儿摇摇头,看了一眼旁的陆嘉仪。
大太监神情复杂地看向陆嘉仪。
按照他原来所想,若是魏公还没有歇下,说明他还在为陆嘉仪的事情烦心,这陆嘉仪在其心中分量不言而喻,便不可下了重手,若反之……就没什么顾虑了。
然而,章长胥没有歇下,却是带着章兰蓬出去了。
此刻夜已深,木桶里的水早已经冷透,又被大太监那阴渗渗的目光盯着,陆嘉仪只觉身上凉得厉害。
忽然,大太监桀桀一笑,拔了瓶塞将那膏体尽数倾倒了下去——
“先生莫要怨我,魏公的意思谁也违背不得,今日若饶过了你,明日城墙上悬挂的便是奴下的人头,噢不……像奴下这般卑贱的人,连上城墙的资格也没有——”
陆嘉仪看着那褐色的膏体缓缓溶解于水中,心底一沉。
在这世上,又有谁的命运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陆嘉仪被擦**净水渍放置在床榻上,那药膏的效果一会儿便显现了出来,原本只是白皙的皮肤仿佛烘烤过的浆果一般,透出粉嫩饱满的水色,身体变得更加细嫩敏感,布巾的擦拭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粗粝,一抹,便是一道红痕,而难以言说的那处更是不断泌出粘腻的水夜。
陆嘉仪明白了,那膏药大约就是同娇声颤一类的yin药,只是身体反应剧烈,意识却分外清醒,甚至清晰地看到大太监眼中的恶意:“看来先生已经体会到这秘药的好处了。”
陆嘉仪轻哼了一声,忍住想要大口喘息的冲动。
热气和药性将人催逼得昏昏沉沉,正当陆嘉仪目光氤氲间,却听得阉人尖利的阴笑:“来了。”
“吱呀”门响,一道身影闯入陆嘉仪模糊的眼帘。
第35章 投水
袁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个洞穴里,外面完全亮了,能听到树冠发出“沙沙”的响声。
袁琛坐在他面前,正拿着水壶要给他喂水。
“哥,你没事了?”袁真憔悴的脸上双眼一亮,他刚要起身,却觉全身抽痛,又摔了下去。
“好好躺着休息。”
“兄长,你真的没事了?”袁真不安道。